细雨中,我走近你。
大巴士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,乳白色的一带在细雨中时隐时现。愤怒的吼叫声忽高忽低地在朦胧的车窗外隐约,愈来愈响。
壶口,我在走近你。
大巴一停,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绅士的风度,不再谦让,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。
“震撼!”
“震撼!”
……
串联起一条声音的链子在湿滑的坡路上,跌宕起伏……
面对你的愤怒,你的狂躁,你那不断抛扬的、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千堆雪,你那万马奔腾、一泻千里的气势,你那在青山夹峙中的秦晋大峡谷中滚雷般轰鸣……
我惊愕,沉默无语,甚至呆了似的停下了脚步,不知如何走近你……
我好像听见了遥远的吟唱: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!
那一团团抛扬的水雾,撕扯着,涌叠着,如同奔马那雪白的鬃毛,猎猎飘扬……
是谁?在战马上挥鞭?“大河上下,顿失滔滔。”
是谁?那个清凛的身影,在岸边久久徘徊、凝望、沉思,不时举起双臂:啊!风在吼,马在叫!黄河在咆哮!那“盖河漩涡,如一壶然”的瀑布,便真的如一壶激情永远倾注在了这个年轻人的心灵里……他为之焦灼,焦灼得热血奔腾。
在延安那散发着浑厚黄土气息的窑洞里,对着如豆的昏黄的灯光,奋笔疾书了五个昼夜,500行震撼的诗句。而你的激情也燃烧了另一个比你大三岁的年青人——冼星海,他用了六个不眠的夜晚,便成就了民族精神的辉煌而悲壮的诗篇——《黄河大合唱》……
斯人已去,歌声永恒。
“走哇——”
同行的年青朋友在招呼我。
我终于走近了你,我的母亲——黄河。
飞溅的水雾迷住了双眼,是雨?是泪?还是母亲的那温柔的抚摸?
我知道,不走近壶口,你就无法理解黄河,无法诠释我们这个民族。
就是在来壶口之前,我还不止一次动员自己的小女儿:陪我一起去五台山,再去壶口。壶口在我的梦中。
我曾经无数次走过黄河。从济南、郑州、兰州、东营,也到过黄河口。
在东营黄河水库边,我曾经久久地凝望着平静着浑黄的黄河。长河落日,平静的水面泛动熔金似的光,细碎着密密的波纹,涌动着满怀柔情、坦荡、宽容。其实,熟悉的黄河习性的人都知道,那平静的水面下,是激情的漩涡……
我也看见过那细如飘带的黄河,窄细得如同故乡的小河。也看见过完全干枯的裸露着河床的黄河。许多年了,我总也忘不了那样一幅画:一个小小的木船,搁浅在浑黄河床上。一个老人蹲在小船边,细密的皱纹般的烟缕在花白的头发上缠绕……
黄河居然也会干涸呀!难道我们的母亲真的衰老得连一滴乳汁都没有了?我们的民族精神会不会像那干枯的河床一样,变成散落的枯叶败枝……
壶口,我终于走近了你!
在这儿,在滔天巨浪里,在轰然的雷鸣声中,在细雨与黄河水雾那天与地的柔情亲吻中,我那伟大的母亲河,才真正坦荡出自己另一面:愤怒与激情!
蜿蜒五千里的奔腾呀,穿越了五千年的文明……
黄河,民族的母亲河,你裹携着什么?沉吟着什么?激扬着什么?回旋着什么?……
细雨中,我静静地倾听……
原创文章,作者:托尼斯,如若转载,请注明出处:https://www.14147.cn/yuedu/202434455.shtml